荔知

“荣耀献给历史,爱留给你”

曾念春前04


回到家,我又像过去那样整日赖在床上。

我一直在想褚嬴在哪找到的神之一手,我最后一次问他是在他和俞晓暘下完棋的时候,他和我说没有出现神之一手,但是找到了更重要的东西……

是什么来着?

该死,记不清了。 

所以说那会儿褚嬴应该是,真没找到吧?如果找到的话他至少会激动一下吧?他当时确实是很平淡的样子,这么看来应该还要往后。

再往后,除了看我下过的那几盘,就是和方绪下的了。

和醉酒的方绪能找到神之一手吗?我很怀疑。下棋中褚嬴有几次消失了找不到人,但是那场也是我全程传了棋谱,我没觉得有哪手是妙手,方绪当时醉得不轻,人虽然还能说成句的话,还知道给我挖坑,棋下的可真的是颠三倒四,导致我后来都没有力气传了。

怎么想也不知道啊。最后的最后就是过生日往棋盘上落了两子在两个星位上……哦褚嬴当时确实说要好好想想……

开玩笑呢这要是神之一手!!!

我:“啊——”这种感觉太难受了,神之一手就在你身边,你却找不到。

褚嬴是不是被我笨走的?

我想到头疼,想到恨不得也喝瓶酒灌醉自己算了,但是我现在十七岁的身体要喝酒,估计我妈得给我打出去。

我妈这时候正好进我屋,长长地叹了一口气。

我吓得一激灵:“怎么了妈?”

她就说:“……你也别太发愁了,如果心里不顺呢,就多出去走走。”

我就有点发愣:“你、你怎么知道……”那一瞬间我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念头,仿佛冥冥之中命运之手掐紧了我的咽喉。 

她皱起眉头,担忧地看着我:“定段赛也过去这么久了,还没有棋队来找你,整天在家里唉声叹气的,我说时光,妈妈虽然不懂这些,但是也觉得你总归得出去多问问。”

我的脑子才转过弯来——噢——签队,这时候我还没签队呢!都被我忘到脑后去了!我赶紧摆摆手:“没事没事,这事儿您放心!我一点儿都不担心!”

她带上衣服出门,不太赞同地看了我一眼,似乎责怪我对正事这么散漫的态度,可大概是因为赶着上班,最终还是没有多说什么。

刚合上门,褚嬴就出现了,我现在看他心烦,就把眼睛闭上了。

我觉得他瞒下了太多事情没有告诉我,然而哪怕我现在并不是十七岁的心态,在他一千多岁的老人家面前估计也是不够看的,我想要的答案只能自己去寻找。

褚嬴以为我又在闹脾气,他说:“不是前两天还在发愁,现在怎么又说一点都不担心?”

我说:“车到山前必有路嘛,你信不信过两天绪哥就会联系我。“——我还知道如果我今天出门,就会遇到一个大骗子,所以我干脆省下这一环,躺在屋子吹空调了。

至于厚哥,还是等他来找我吧,我不知道提前去找他会不会改变什么因果。

褚嬴奇道:“方绪的队吗?方绪的队应该有小亮在吧,你不是挺害怕碰上他的吗?“

怕个屁。现在的十个俞亮都不够我杀的。我:“随便一说的,不过你真不用担心,我时光这么优秀,总会有善于发现的眼睛的。”

聊这些话题都没有什么用处,解铃还须系铃人,我睁开眼睛直视褚嬴:“聊点别的吧,聊聊神之一手怎么样?”

褚嬴立刻来了精神:“你要去找俞晓暘下棋?”

俞晓暘,难道还是和俞晓暘的那一局?“你怎么就知道,和俞晓暘下棋就一定能下出神之一手呢?”

褚嬴不疑有他:“他是当世最厉害的高手,如果和他下不出来,那和别人就更没有可能了。”

他说的很有道理。下棋这件事不比其他,对手间的实力如果相差悬殊,是很难对彼此有启发的,褚嬴在一个棋力远不如他的人身上找到神之一手的概率,实在是太低了。我陷入沉思。

结果褚嬴吵得我没办法好好思考,他一提到俞晓暘就特别兴奋……有那么几次我真的想一撸袖子,以我现在的实力和他好好下一局,让他别只看着俞晓暘,好歹也看看我。

但那只不过是一瞬间的念头,我翻个身盖上被子:“我就随便问问,我现在去找俞老师他也不跟我下啊,回头再说回头再说,我跟你保证一定有机会,睡觉了啊。”

褚嬴沉默片刻:“小光,我总感觉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?”

我心里一紧,不知道是他从哪个蛛丝马迹中得出的这个结论,随即又难过起来,褚嬴怎么这么好啊,明明是我用他最在意的事情故意探他的话,他却反过来关心我。

我和褚嬴以前没有秘密,至少在我这里,哪怕是和洪河、吴迪这样的好朋友,还是和我妈我爷爷这样的亲人都不曾说过的话,在他那里却总是能很轻而易举地说出口,我对他毫无防备、完全信任,直到他离开。所以在怎么对褚嬴有所隐瞒、甚至是欺骗这件事情上,我实在是太生疏,我甚至都不敢多看他,生怕被他看出点什么来,我也怕看着他的眼睛,我就要把全部事情都交代。

最终我还是没有忍住了,他也没有再问,逃避也好、固执也罢,谁都有自己解脱不得的枷锁。


十七岁以前,我鲜少做梦,只有压力很大的时候,才会梦见一些荒唐又可怕的桥段,诸如徐俊朗开摩托车撞我、大老师在教室里骂我,每次惊魂未定地醒来,褚嬴就站在床前,我一看到那身白衣,心里就能安稳下来,知道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噩梦。十七岁以后,情况反转,我只有在梦里才能寻到那一身白衣。

经年的习惯使得穿越回来的我,偶尔醒来的时候看见褚嬴,仍觉得自己在做梦。我慌慌张张捞过几次他的衣袍,褚嬴最开始非常诧异,后面不知是不是猜到什么,在我捞空的时候及时出声,说小光,我在。

——我回过神,讪讪地收回手:“我又睡糊涂了。”

我今天要做什么来着……下棋……

和俞晓暘下棋!我至今不知为何俞晓暘那场比赛要选我来做他的对手。我猛地想起来,当年这局我是让褚嬴来下的,褚嬴为了保护我,反贴了十五目给俞晓暘,虽然没找到神之一手,但也是极为精彩的一局。

既然是褚嬴和俞晓暘的对弈,那说不定能找到一些线索。

可结果令我失望,除了现在的我比当年更能看出这盘棋的凶险程度,能感受到最后千钧一发的博弈的震撼程度以外,并没有特别的发现。

回家路上我接了洪河的一个电话,我这次一直和他打包票我能签上队,他半信半疑地就没有去求他的师父,因此也并没有因为我这场比赛的出格行为说我什么,他只是问我为什么要用这种格外冒险的下法。

我有心逗他:冒险吗?

他说:对方可是俞老师——

我说:我倒是觉得,还有另一种解读。

反贴目的事情,我真说给他他也未必会相信,只是当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,突然感觉到一种毛骨悚然的熟悉感,有什么深埋的东西突然从记忆里破土而出——

“爷爷真厉害!……收官滴水不漏……”

“滴水不漏吗?我怎么觉得,一般般呢?”

“我还真就看到一招……”

“如果这个黑棋,下在这儿——”

我脑子里的声音越来越大,就像一波一拨推涌来的海浪,嘈杂地拍打着凌乱的沙滩,留下深浅不一的水痕和四处散落的微型生物的残骸,那种感觉很像耳鸣,除了回忆的那些声音外,周遭其他都变得越来越远,洪河和褚嬴都在喊我,但是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,而这段尘封的记忆却突然间像从海底深处浮上来的一样,占据了我所有的感官。

我看到我自己像个傻子一样在棋盘面前手舞足蹈,而褚嬴的脸隐在半边的黑暗里看不分明。

我看到我急匆匆地冲出房间,他一个人留在原地。

我看到我因为发现那一手而洋洋得意,欣赏着洪河激动崇拜的表情。

我看到第二天在充满消毒水的病房里,褚嬴和我说不用和俞晓暘再约棋了。

当时的我……当时的我……无知无觉、毫无感应。烦恼着根本不重要的事情,在意着毫不关键的问题,注意力不停在被无关的事情吸引着!

我记得很多年后我还和俞晓暘讨论过这一步棋,当时他也有很久都没有说话,最后问了我一句当时我很摸不到头脑的话——这是褚嬴告诉你的么?

我说不是,俞老师,我自己看到的。

俞晓暘当时很反常,草草挥手让我走了,我还奇怪他为何一点都不惊讶,十七岁的孩子能看到这步棋。

其实那一手在我看来,够我沾沾自喜一阵子,却不足以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。

可它怎么……怎么会是……

神之一手呢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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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光:傻眼了。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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